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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那孩子可真長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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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那孩子可真長情

飛機落地的那一秒,黎想從夏天重新回到了寒冬。

申城濕冷的殺傷力極強,不過幾分鐘便完全吞噬了熱帶的潮熱,見縫插針往人脖頸和袖口裏鉆。

黎想在人群中瞥見陳知臨的身影,調整腳步朝他在的方向走,卻懶得調動面部肌肉給出愉悅的表情。

陳知臨伸手接過箱子,神情嚴肅;他一只手垂在身側,每每和黎想的手碰到都能感受到她的閃躲,終在一刻他嘗試握住,不料黎想直接將手揣進了口袋。

車廂昏暗又陰冷。

黎想打著哆嗦,忙不疊按下座椅加熱鍵,隨即朝右側挪了挪,面對車窗,閉目養神。

陳知臨一言不發,踩油門,轉動方向盤,加速駛向大路再一腳急剎車停在紅燈下方。

“不好意思,沒留意紅燈。”

黎想被猝不及防的沖力震得心慌,咕隆著:“開車當心點。”她聲音不大,語氣平和,帶了些有氣無力的綿軟。

陳知臨朝後探身子撈起後座上的花束:“知道你不喜歡玫瑰。店員給我推薦了芍藥,喜歡嗎?”

黎想雙手捧著,指腹輕輕撫著嬌嫩的花瓣;心跟著軟了軟:“喜歡。”

“不生氣了好嗎?你兩天沒回我信息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過去兩天,黎想和陸安嶼重新回到見面頷首招呼的「陌生人」距離,甚至去機場時都刻意錯開車次,以免撞見。她一貫討厭翻舊賬和沈湎過去,可自從在林城和他遇見的這一個多月,她經常夢見江城的春夏秋冬,江岸和古塔。

夢裏都是陽光燦爛的日子。她身側總有一個人,貼著她,摟著她,時不時說幾句肉麻的情話。光影交疊,常去的那家牛肉煎包鋪抑或雞湯餛飩店都重新裝修了門面,可她沒變,對座陪她吃飯的人也沒變。

兩個人總迫不及待咬一口牛肉煎包,不出意外被碎末豆腐餡燙到上牙膛;再不停扇風吸氣,異口同聲:“好吃,剛出鍋的最好吃。”

她墜入夢境,到一刻不得不睜開眼,世界又回到了本來的樣子。她開始厭惡這樣不停反覆拉扯的心境,更無意掉入過去的坑裏。

分開這幾年她過得很好,不是嗎?

“明天中午的動車?幾點?”陳知臨調小了廣播音量,“我有個比較重要的會,但應該可以送你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黎想扭過頭望向他:“你忙你的,我打車去。”

陳知臨沒作聲,默默放下一截車窗,深呼了一口氣。

黎想捕捉到他的情緒:“過年去我家嗎?不知道還有沒有票。”

“我開車去。”陳知臨趁勢握住她的手,力度很大,“我爭取除夕前一天到。”

黎想被他攥得有點疼,“你輕點。”

他松了勁,改扣住她指尖:“爸媽喜歡什麽?提前告訴我,我備好。”

“我估計他們看到你就很開心了。”

陳知臨挑挑眉,面色輕松了不少。

陳知臨家一如既往得整潔幹凈。

黎想頓住腳步,暗自感嘆她才是最糙的那個,男人們倒一個比一個活得精致。陳知臨見她怔在門口,忙不疊解釋:“不是我媽,我請阿姨來收拾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空調暖風一吹,旅游的疲乏來得後知後覺。

黎想率先洗漱完畢,蜷縮在客廳貴妃榻上按遙控器打發時間。太久沒看電視,她甚至對各大電視臺的標志都感到眼生,調到一處,又吧唧關掉,好無聊。

陳知臨頭發還未全幹,裹挾著浴室的濕氣出來,眼鏡鏡面起了層白霧。他走到黎想身側,撐著沙發,俯身親吻著她的脖頸,不緩不慢。手不自覺滑到睡衣裏面,貼到最私密的位置,又確認了一遍:“沒了吧?”

“嗯。”

他相當滿意這個答案,將她打橫抱起,重重扔到了床上。

黎想“嚶”一聲,隨即被人壓住了唇。對方來勢兇猛,霸道地褪去她身上所有遮擋,不停用掌心摩挲她光潔的肌膚,再狠狠捏幾下。桑蠶絲床單冰冰滑滑,黎想被箍在一處,感受著鋪天蓋地的吻和舌尖撩撥,毫無反抗的機會。

他前戲做足,做好措施後直接將黎想翻了個身,拍打了下她臀部。

黎想又“嚶”一聲:“你怎麽打人呢?”

陳知臨單槍直入,直接吃幹抹凈,不留任何餘地。他滿意此刻的毫無間隙,更滿意胸腔和她背脊的弧度完美契合,再隨著彼此的呼吸同頻起伏。

見不到面的戀愛太磨人了,連吵架都格外費心神。

而此時此刻,陳知臨占有著她,耳邊充斥著她的嬌喘和低吟。怒氣化成了每一個具體落到實處的碰撞,累積到一處,噴湧而出,酣暢淋漓。

他側身摟著她,不知足地親吻著她的肩、背,手仍附在她心尖處不肯放。

黎想被折騰到腿軟,發梢貼在面頰、唇角和眉眼,嬌嗔著:“你今天怎麽這麽兇。”

他緩緩撩起她的絲發,忍不住又親了親,“明天又要分開了。”他捏著黎想的下巴,舌尖探入她口腔掃蕩了一遍,“舍不得。”

黎想拖著步子清洗幹凈,再次倒回床上時有了力竭之感。她不知睡了多久,只覺夢中有人毫無章法地解開她睡衣的紐扣,褪去她睡褲,直接登門踏入。

她迷瞪著眼,神思不清,身體卻率先被叫醒;陳知臨正賴在她身上,兢兢業業不知疲憊,一下又一下地耕地。

“又來?”她困得不行,卻又不自禁地摟住他脖頸,調整了更舒適的姿勢。

“運動完再去上班...”他喘著粗氣:“神清氣爽。”

“沒想到你都三十多歲了,身體還可以。”

陳知臨不滿地加快頻率:“三十多怎麽了?不會輸給別人。”

黎想睜開眼,直視他的黑瞳,不懂兩人明明此刻是負距離,卻總像有道溝壑橫在面前,怎麽都填不滿。她不明白陳知臨的患得患失來源於何處,更不喜歡他的咄咄相逼。算了,她雙臂攬住他脖子,啄一口:“你好好工作,半個月之後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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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城的冬比申城的更冷一些。

傍晚時分,黎想出了火車站,小跑到黎康明身側,挽住他胳膊,又撒嬌地蹭了蹭他肩膀:“哎呀,大忙人黎總還親自接?”

黎康明捏捏她後脖頸:“好好說話。”

黎想笑著縮縮脖子,放眼四周再熟悉不過的景致,聽著親切的家鄉話,興奮異常。過去幾年,她回江城的次數屈指可數,每次都來去匆匆,沒空四處轉悠,徹底淪為了過客。

她坐在副駕,看著窗外的道路、樓房和商場,有發不完的感慨:大悅城怎麽看上去蕭條了?吾悅居然又在城西開了一家?在申城風很大的甜品店這麽快開到江城了?

待車駛向老市區街道,她的感慨更多了:糖葫蘆店還在!步行街的人看著好少啊,大家現在都去哪裏逛街?那是什麽奶茶店,這麽多人?

黎康明聽她一個勁的自說自話,時常回應幾句,不忘揶揄:“你就跟領導視察一樣,怎麽?對江城這幾年的發展滿意嗎?”

黎想咧嘴笑,頻頻點頭:“滿意,很滿意。我看到我愛的奶茶店和茶餐廳了,居然都開過來了。”

黎康明反而嘆口氣:“餐飲現在都走連鎖化,大品牌接二連三入駐,多選在熱門商圈。年輕人愛湊熱鬧嘗鮮,也更看重品牌效應和裝修,反而逼得我們本地小飯店有點夾縫中求生存。”

黎想從沒聽爸媽提及過這些,扭過頭:“我媽不是說店裏生意不錯嗎?”

黎康明點點頭:“是還行。我們家店情況不一樣。”

黎康明在家中排行老三,兩個哥哥各自頂替了爸媽的職位,進了江城供電局。「薛記私房菜館」剛開業的時候,他們沒少幫忙拉襯生意。

薛文倩為人機靈,在生意場更是抓大放小,從不為小錢斤斤計較。這些年她面子上的禮儀一項不落,妥帖周到,和那幫領導也混得很熟。店裏主打地道江城菜,價格公道,食材都是當日由農戶們新鮮配送,這些年已然成了供電局班組默認的「食堂」。

加上城東是好幾個醫院、政府部門單位的聚集處,大家平時上班聚餐,都會下意識選擇「薛記」。久而久之,店裏生意源穩定,不太會受到新店開張的影響。

等紅綠燈的功夫,黎康明掏出一根煙點燃:“你表哥家的大排檔快開不下去了,最近在找人盤。我和你媽商量著要不要重新裝修一下店鋪,又擔心歇業一個月,客人們都跑了。”

快節奏消費時代,別說一個月,關門一周都有可能損失一批顧客。薛文倩思來想去,心裏還是沒底,便一直拖著。

“那怎麽辦?”黎想不懂做生意的門道,也一貫反感人情往來。她在申城呆了這些年,早已劃定了清晰的界限感。而「人情債」、「賣面子」,這些在江城常聽見的詞匯,最讓她避之不及。

黎康明笑笑:“過完年再說。”

「薛記私房菜館」的門頭並不花哨,在一排霓虹燈牌中雖顯黯淡,卻沒擋住人來人往。

薛文倩正倚著吧臺,笑容滿面和店裏的客人聊天。她嗓門有些大,笑聲悅耳,聊著聊著,手和客人的挽到一起,親昵得不行。

黎想走到門口,掃視一眼,感嘆才剛到飯點,店內已經座無虛席,不愧是能幹的薛老板。

“不進去?”黎康明使了個眼色,“和你媽說話的是稅務局的人。”

“算了。”一旦露臉,她不可避免要自我介紹,說不定還會被問及:在哪工作、年薪多少、有沒有男朋友、何時結婚等問題。

“在店裏吃還是我倆隨便吃點?”

黎想眼珠子一轉:“我想吃老錢家牛肉面。”

黎康明豎起大拇指,點了個方向:“你媽忙起來也顧不上人,走吧。”

她腳步輕盈,人民路街道一點都沒變,到十字路口左轉,循著牛肉湯的香氣走到小路盡頭,高高瘦瘦的錢叔叔此刻必定在案板前揉面,甩面,不忘詢問客人:“什麽辣?生菜、蔥要嗎?”

“中辣,不要生菜,再來一碗牛骨頭。”黎想興奮地扭過頭,“喝一杯?”

“好啊,兩瓶純生。”

老錢聽見熟悉的音色,擡頭一瞥,“喲,黎想回來了啊!”

“昂。”

“快進去坐。”

鐵鍋現熬的牛肉湯澆淋手工拉面,薄薄的牛肉片層層鋪開,紅彤彤的辣椒油花浮在湯面上。鮮、辣、香撲鼻而來,一並喚醒了味蕾和歸屬感。

黎想被辣得滿面通紅,不停抽紙擤鼻子,“好吃。”

黎康明嗦著骨頭,“待會吃完你先打車回家歇歇,我得送外賣。”

“送什麽外賣?你還管這業務?”

黎康明擦擦嘴,“市立醫院定了外賣,他們一般不通過外賣軟件,都是讓你媽自行搭配。”

“哦。”黎想一口氣吃光了面,意猶未盡。

“陸安嶼常在你媽店裏訂盒飯。”黎康明笑著搖搖頭:“那孩子可真長情,桂花年糕怎麽都吃不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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